云上：与母亲的99件小事

Djokovic 楼主

有一个网友，确切说应该是那个时候的网红，因为写得一手好文章，我从十年前关注至今。
他不认识我，但我觉得他就像我身边的一个老朋友。
我的微博有一个分组是“在身边”，他就是其中一个。

2015年，他母亲过世了。这个世上，无论是谁，失去了母亲，就成了这个世界的孤儿。
作为关注他豆瓣微博微信的粉丝，总能时不时从他的字里行间读到心痛，夹杂着失望绝望和希望。看到难过的时候，会忍不住想给他一个拥抱，幻想着当一回打扫房间做一桌饭菜的田螺姑娘，然后给他妈妈上一炷香。
还有那么一次，依稀梦到跑去学校找他，跟他说，嘿朋友，这些年你辛苦啦。
下面节选一些书里的片段分享，真的看哭我了

与母亲的99件小事（二）：那些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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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时候，我是性格懦弱的孩子，喜欢沉默地站在所有人的一旁。
每次我受了委屈，母亲总奋不顾身冲上去保护我。我是如此依赖她。相反，成年后，一定是我不够保护母亲，才没有留得住母亲在我身边安享更多年月。
念小学时，有一回因为抢玻璃球而跟邻居家的小孩扭打，我扯着嗓子对着家门喊：妈妈，快来帮我打。母亲不明就里，真的火急火燎地跑出来了。
去年有一晚坐在老去的母亲身边，我们聊到这件小事，都笑了。母亲说，现在还会喊我帮你打架么，妈妈打不动喽。我又笑了。扭过头去，不知道为什么噙满了泪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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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在我出生之前，在那样一个如今日渐闭塞的小镇，母亲嫁给了我的父亲。
她开缝纫店呼啦啦带了二十几个学徒，他也靠手艺吃饭，他们在婚后有过短暂的安稳日子，很快成了80年代初小镇上颇有名的“万元户”，也打算在镇区路口建起一栋三层楼房。
虽然请了建筑工人，母亲还是也充当劳力，事事亲力亲为，以为这样能节省一大笔人财开支。那时母亲肚子里已有了我。于是怀着身孕的母亲常常挺着肚子在日头下不怕脏、不怕苦地搬砖运瓦，她用双手一砖一瓦地奋力协作，建造着那栋三层楼房，也砌造着她的家与一家三口的幸福。母亲认为她会在那个小镇那栋房子里住一辈子的吧，直到白发苍苍老去，所以她才会那么用力，辛苦也甘甜。谁能知道没过几年，母亲就带着我绝望地离开了伤心地，去往另一座小城，开始了十几年漫长的居无定所的租房生涯。
我无法看见母亲当年搬砖运瓦的奋力，但我能想象那样的情景，那一年，那些岁月，母亲也曾满怀希望，满脸汗水与柔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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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多年前，他蒙蔽了良心要与母亲离婚的那些日子，会殴打我与母亲。
还常常狠心地不让我们进家门，那栋母亲挺着大肚子一砖一瓦参与搭建的三层楼房。他将母亲推出去锁在门外，踩着摩托车一溜烟离去，去找他早已勾搭上的姘头，像一对狗男女。
母亲在那样的夜晚无处可去，有家却不得归。她抱着我坐在家门口右侧的石阶上，心里疼痛而忧伤。被抛弃在门口的那些夜晚，她抱着五岁的我，给我讲故事，或哄我入睡。我睡不着，我们起身在门口空旷的水泥地上赛跑，从这头跑到那头，再跑回来。母亲是在逗我开心，也是在打发时间。直到夜深了，我终于累了想要睡觉，母亲重新抱着我坐到石阶上，我们保持这样的姿势依偎着一直到天亮。
母亲带着我离开那个不开心的小镇后，我们去往别的县城。再往后的日子，包括我成年后的这十年，我们都很少再谈及那样的夜晚，那样被所谓的爱人与亲人用一把铁锁隔绝在门外的夜晚。但我知道那样孤苦无援的时刻藏在母亲心里。就在现在，在母亲走后的几个月后，我仿佛清晰地看到那样的夜晚，仿佛能清晰地看到母亲脸上落寞的忧伤的神色，可是她一抱紧我，一抱紧她的孩子，又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，人生也重新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希望。
我想回到那样的夜晚，在晚风中亲吻她的脸颊与额头，将柔软的、悲伤的、无助的母亲抱得更紧更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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妈妈成为单亲母亲后，需要找工作赚钱养活我，有一段时间把我寄养在农村的外婆家。她白天去偏远的服装厂上班，时常要加夜班，晚了就睡在宿舍。我要隔好多天才能见到妈妈。
后来妈妈多次说起一件小事，说那段时间有一天下午她下班早，来外婆家接我。五六岁的我在河边玩耍，拔那种甜茅草芽吃，远远地看见妈妈飞快地骑着自行车遥遥过来了。我也激动地喊着妈妈，一路沿着田陇边上被车辙、足迹碾压平整的泥土沉积的道路，向她奔跑而去。
妈妈后来回忆起这样一幕时，总会眉眼带笑，脸颊洋溢着幸福与骄傲的神色。她一定欣慰于孩子对她强烈的思念与需要。即使再后来，孩子总是离母亲，越来越远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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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三那一年，每天回家吃午饭时，可以看两集情景喜剧《闲人马大姐》。
那时候的中央八套，每天中午在饭点时间播放两集。每集都是又短小又轻快又诙谐，我喜欢看，母亲也喜欢看。看两集蔡明主演的《闲人马大姐》，成为那时我与母亲每天的乐趣。
后来我出去念书，这样的午间剧场有一段时间一直在放《家有儿女》。母亲后来告诉我，我不在家的那些日子，她每天中午也匆匆吃饭，看一两集短剧，或者看《男生女生向前冲》之类的竞技闯关节目，每每看到选手落水，母亲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，跟随荧幕里的选手喜怒哀乐，喊声小小的欢呼或叹息。那样的我不在的时刻，也许母亲独自看着电视剧里的喧嚣，也仿佛我在她身边一样。
再后来，我回到小城，很多个夜晚我们一起看电视连续剧、看答题闯关节目《芝麻开门》，母亲也是屏住呼吸看得入迷，心情跟随选手的际遇而高低起伏。母亲幻想说可以我去答题，她去抢奖品，又叹惜说，就怕是现在腿脚不好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