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丰/文


     我知道你看见“作业”两个字就想控诉！不是控诉孩子，就是控诉老师。


　　哪个家长没受过孩子作业的困扰呢？
　　他：慢，磨蹭，不专心，三心二意，心猿意马，马马虎虎，丢三落四……
　　你：为孩子的作业急、气、怒、愁、烦……
　　
　　明明就那么简单的几道题，分明就是几分钟的事，他就有一种神奇的本领，能够一直写、一直写，就是总也写不完！为什么他写几行字，比画画还要慢？那么简单的算术，他都能错，你不禁怀疑：他是早上去上学的时候把脑子忘家里了，还是放学的时候把脑子忘学校了？他能不能不是一边玩、一边写作业？他能不能进门不用提醒催促，就自己打开书包写作业，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？他放学回家，要先吃点、先歇会儿、先玩会儿，终于开始写作业的时候，他已经开始打哈欠了! 眼看已经到了上床睡觉的时间，作业还有一堆没写完？……
　　
　　每次看孩子写完全部作业，你都长舒一口气，比自己写还累！
　
　　所有这一切，都是我无数次经历的。
　　从2011年9月起，我的生活发生了本质的变化。下午三点半，成为了我生命里的特殊时刻。时针一指向三点，我就放下手里的任何事情，整个人get ready! 我约事情从不约在下午三点以后，更是从来不跟人吃晚饭；我家的晚饭三点半之前就准备好了，只需到点下锅；而我所有的努力，并不是因为我是个望子成龙、望女成凤的虎妈，我的要求只是让孩子们每天完成包括练琴在内的作业。


　　话说，大宝二宝长到四岁，妈妈me就在离家方圆一公里之内找到了两所小学，一个男校，一个女校。金秋九月，二人高高兴兴地告别了幼儿园，当上了小学生。
上学第一天放学回家，我问：宝贝今天在学校学什么了啊？我掏出他们的作业本一看，学了一个"a"（对，小写的，连大写的A都没学）。
　　第二天，学了个“b”;
　　第三天，学“c”;
　　……
　　上到第二个礼拜，学到“g”了。作业就是写当天学的字母，写一行，10个左右。
　　可是，丫丫这个“g”写得完全是风吹杨柳的模样。
我就耐心地一边自己写给丫丫看，一边解释：圈画完以后的竖要直着下来，有了一定长度后再拐弯。中文解释了，又用英文解释。大宝的“g”写得很好看，端端正正，肥硕健壮；丫丫的写了几十个，依然是台风里的柳枝的样子。我不知道怎么能说得更明白，我明明已经说得很明白，就算说得不明白，写得也明明白白。“g”了十多分钟，我终于失去耐心（更多的，其实是自己的挫折感），冲丫丫一通发火，直到把她说哭。
　　我永远都记得四岁的丫丫是眼泪噙在眼里转了很久，才噼里啪嗒地掉下来，满是委屈、内疚和害怕，没有一句辩解。除了大颗的眼泪掉在纸上的声音，整个屋子安静得没有一点点声音。
　　
　　错的不是丫丫，是我。
　　一个婴儿湿了自己的裤子，我们会怪自己没有垫好、或者没有及时更换尿布；一个三岁娃娃打了一个玻璃杯子，我们会怪自己不该把杯子放在孩子能够碰到的地方。
　　可是，我们忘了，或者从来不曾真正了解，这个写作业的孩子依然有他那个年龄的局限。磨磨蹭蹭，马马虎虎，与其说是孩子的性格或者习惯，不如说是他的局限：注意力集中时间短，不能兼顾方方面面等。而且，你不能以别人家的同龄孩子作为参照（甚至不能以自己家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双胞胎作为参照），因为每个孩子都是一个独特的个体，其发育的早晚、快慢、节奏都是不一样的。
　　我们能理解和接受一个孩子拿不稳一只杯子，为什么不能理解和接受他的手还不能握好铅笔？当时四岁的丫丫也许明白我的话，但是不等于她能控制她手里的铅笔。整整两年的时间，大宝、二宝的作业里都有一项handwriting：在半透明的纸上描透过的字母或者单词。我当时曾经以为这个一点不用动脑的作业纯属耽误时间，后来才明白这是训练孩子对铅笔的掌控。
所以，在批评孩子作业完成得不好之前，请想一想：他没写好，是因为他不愿意，还是他做不到？我们对孩子的指责是对孩子有所帮助，还是只是宣泄了自己的焦虑？在孩子面前，我们父母是绝对的强势，我们可以想talk就talk、想shout就shout, 只是这会给孩子建设性的指导，还是只是消极、负面的暗示？我们劈头盖脸说完孩子，有没有计算过孩子心理阴影的面积？
　　这个道理，如果我早几年明白，会少了很多我跟大宝因为作业而引发的冲突。


　　大宝是个好学上进、乐于助人的孩子，但是他的招牌式的磨蹭和慢却常常让我抓狂。因为我总是很忙，因为我对孩子教育的在意，因为我潜意识中的完美主义，因为我自认是个效率的人，这些使得我对大宝写作业的慢几乎无法容忍！
　　放学以后，孩子回家总是有些累的，毕竟在学校是内容丰富、紧凑也不乏挑战的长长的一整天。我并没有为孩子安排任何校外的活动，但是，他们在学校有一些课后班的活动安排，诸如美术小组，戏剧小组，象棋小组，女孩子的芭蕾，男孩子的足球或者橄榄球等等。还有他们都是从四岁起学琴，丫丫每天需要练习半小时钢琴，半小时小提琴，大宝需要每天练习半小时钢琴，半小时大提琴。
　　从放学回家，到上床睡觉，只有四个小时的时间。
　　所以孩子的时间永远是不够的！　　
　　因为大宝的磨蹭，我便总是坐在旁边督促他的作业。每次看到饭菜都凉了，或者琴还一样都没有练，或者到了上床的时间，我都无法淡定。
我最常说的话是：
　　“明白了你倒是写啊，写啊！不用看来看去，写呀！快点写呀！”
　
　　我从来对孩子的功课没有过高要求，也没让他们做过额外的习题，但是完成作业总是最低要求吧（尽管老师明确说明，作业时间不超过20分钟）！大宝三年级（７岁）的时候，有一次英语作业都写了快一个半小时，还没有写完，但是当时已经马上八点了，这个时间他们通常都已经睡着了。
　　我强忍万丈怒火，让大宝不要再写了，然后在他的作业本上给老师写了条两页长的留言，控诉老师不该留这么难的作业（举例丫丫学校从来不留这么难的作业）；控诉大宝没明白这部分内容，请老师再给他解释；还顺便控诉了科学小组活动取消没有及时通知家长；等待家长的时间又不允许孩子写作业，结果白白浪费了时间等等。
如果说英国的小学有什么好，那就是，老师比较少批评学生，更不会批评家长。
　　这个留言的结果，就是老师对大宝说：
　　１，作业不管是否能写完，最多只写20分钟，因为如果20分钟还写不完，说明他不太明白这个问题，老师会帮助他，给他再讲一遍。　　2，以后写作业不要让妈妈坐在旁边，就说Miss Oldfield (教英语的班主任老师) 说的。
　　这第二个决定，使我和大宝都释然了。我也真的不再看着他写作业了，他写得是快是慢、是好是坏，我都眼不见心不烦了。
　　这样是对的。
既然不能控制自己，做不到看到无论多慢、多“糟”的作业都保持心平气和，和颜悦色，我最好还是不坐在孩子身边的好。我监视大宝写作业时那锐利的眼神、挑剔的态度、不满的语气、强压的怒火，都足以让大宝本来已经疲倦的大脑立即休克，停止工作！
　　家长不帮助孩子的作业，也不会让他有课业上的损失，因为如果他写不完作业，或者做错了，老师会发现他的问题，可以更有针对性地帮助他。而且，孩子难道不是老师讲的话，总是比妈妈讲的话更容易听进去？再而且，总是写不完作业，或者总是需要老师帮助，孩子也会觉得没脸面，他会上课的时候更注意听讲！（他知道回家妈妈不会帮他的。）
　　其实，我早就知道这么做是对的，但是没有给老师的那个破釜沉舟的留言条，没有老师的那个乍听有点不近人情的建议，我就是没有勇气放下大宝的作业不管！
　　从那以后，我再也没有因为作业的事跟大宝相看两厌。他俩写作业时我可以专心做饭，感觉大宝再不用看我的脸色，好像也放松多了。
　　Happy Ending!


　　我上学的时候，一直被视作好学生。常常有人夸奖我，我的父母总是骄傲地说：我们做家长的都没管过她，这都是我家小丰自己努力的结果。当我成年以后，尤其是自己为人母之后，我常常想，这正是我的父母给予我的最好的养育：给我足够的自由、足够的信任，永远发自内心地肯定和夸赞我，在我其实并不那么优秀的时候，让我相信自己是最优秀的。
一个孩子，如果从来不用担心父母的脸色和指责，其实是多么重要的安全感。
　　比之我的父母，我接受了那么多年的中外高等教育，读了那么多世界上最著名的育儿专家parenting方面的专著，而在为人父母这件事上，我却要向我的父母学习，回到最朴实的爱、接纳、和包容。

我家孩子的作业一般吧，不是很多。

我家的就是墨迹。

每天的作业还真是好多的感觉呀

这个太实用了

我觉得还是让孩子自己做

学习了

我家都是靠孩子自己